先来个突击测验：请问是谁提出了这一观点，即“美国黑人社会恶化的根源在于美国黑人家庭的恶化。这是当前美国黑人根本性的弱点”？每一年，我都会向我的本科学生们提出这个问题。大部分人会猜测是乔治·布什，比尔·考斯比（注：电影明星），夏普敦（注：民权领袖），或比尔·克林顿。考虑到他们的年龄尚小，这并不奇怪。更能说明问题的是，他们感觉这种观点不是来自政治左翼就是来自右翼。这一现象揭示了美国人的思维倾向里是如何普遍地将“家庭-种族-贫穷”联系起来的。

 

这里面其实耍了一个小小的花招：你得把“黑人”换成“negro”（注：同指黑人，但为贬称），把日子改成1965年。正确的作者是参议员丹尼尔·帕特里克·莫伊尼汉（Moynihan）。这些话是他写在一个政策摘要里的，是为了帮助当时的林登·约翰逊总统理解城市黑人居住区的悲惨状况。“黑人家庭：需要国家为之采取行动”这一议案后来被泄露到新闻界，相应论点引发了极大的争议，其观点就是：美国黑人已经深陷一种“病态的混乱”。

 

这份所谓的“莫伊尼汉报告”为理解种族和贫穷的关系带来了新的语言：如今我们熟悉的词语，比如病态，批评受害者，贫困的文化，都进入了美国思想。人们也在争论莫伊尼汉是勇敢地指出这些社会痼疾的根源，或只不过持着“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的观点。他让一个国家开始思考：“穷苦黑人的文化，是他们所有问题的核心所在吗？”

 

这一问题现在仍然困扰着我们，而莫伊尼汉的观点依然为学者所关注，并因此将学者们分成了不同的阵营。（2009年1月出版的《政治和社会科学年刊》就其观点重新进行了评估。）莫伊尼汉是拥护自由民主主义的参议员，他对种族话题的评论有着非同一般的大胆和直截了当：失业的黑人男子是“失败的人”；家庭里的女性家长（“女性首领”）威胁到黑人的男子气概；黑人需要从“美国白人”那里得到帮助。有时候我们会希望当今对此最为坚信不移的社会科学家也敢这样写出来，即便这样做会冒着将复杂的社会进程简单化的风险。

 

莫伊尼汉报告引发的更广泛的争端绝非象牙塔般的争论，不是纯粹学术上的。民主派人士指责该报告为右翼的观点提供了炮弹，会导致政府更多地削减对反贫穷项目的支持。他们越来越无奈地看到，共和派方面开始有越来越多的声音援引莫伊尼汉的著作，以维护那些削减政府投资的政策：包括学前启蒙计划，在职培训，成人识字教育和福利。简而言之，保守派认为，在金钱能帮助他们之前，黑人必须先改变他们的行为。

 

这样，一种深刻的美国分裂主义诞生了。民主派人士认为，黑人贫困的原因是由种族主义体系所引起的，比如在工作场所的歧视和居住区隔离政策，因而相应地将重心放在家庭上的方式，只不过是一种“批评受害者”的形式。保守派则认为个人未能接受主流文化价值观是根本原因，比如没有辛勤工作和毫无节制，家庭是仅由父母和子女组成的核心家庭。这就像纽约扬基队迎战纽约大都会队，40年来一直没有中间立场，非此即彼。（目前这一代的大学生未必会认同这两种告持一端的观点，这可能会在将来带来重要的转变。）

 

在这场对峙中，还出现了著名的社会学家威廉·朱利叶斯·威尔逊的观点，我是在20世纪90年代在芝加哥大学和他共同研究过一段时间的，他的观点有望超越原先美国社会关于种族的两极化的争论。（听起来很熟悉？）威尔逊声称，在他的新书《不仅仅是种族》中，他的论断将为这两个世界架起桥梁，从而为美国人探讨种族问题创建一种全新的、更为开明的方式（这个也听到过？）。但他也很清楚地认识到，那也不会绝无争议。

 

这是非常恰当的，最知名的当代社会学家已决定就当前最重要的政策问题发表意见。绝不是胆怯腼腆，威尔逊毕生都精力充沛地研究这些有争议的讨论，这些对我们如何理解美国的种族问题和不平等问题有着重大社会涵义的讨论。在那个公民权利刚刚觉醒的时代，即当黑人政治家为美国持续的歧视感到不满时，威尔逊就发表了《论种族问题重要性的下降》（1978年）。他举了日益壮大的黑人中产阶级为例，论证说就种族主义本身而言，不能完全解释美国黑人的困境。他被黑人的知识阶层所摈弃，但却获得了麦克阿瑟基金会“